
大脑昏昏沉沉的,像是被灌满了沉重而湿透的棉絮,意识在无尽的黑暗深渊边缘挣扎、沉沦,一种即将彻底晕死过去的无力感牢牢攫住了她。刺骨的江水仿佛还包裹着她,压迫着胸腔,夺走每一丝空气。
就在这时,一阵拼命地、带着急切恐慌的摇晃,如同强有力的锚钩,试图将她从这泥淖般的昏沉与濒死感中硬生生拖拽出来。
“林晚!林晚!醒醒!快醒醒!李主任过来了!!” 同桌夏小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因极度恐惧而尖锐,像一根细针,顽强地刺入她混沌的意识。
紧接着,一个冰冷、严厉、带着毋庸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惊雷般在她头顶炸响:
“林晚!”
这声音……是她整个高中时代最惧怕的声音,来自年级主任兼数学老师李主任。它仿佛带有某种特殊的、令人战栗的魔力,瞬间穿透所有昏聩、不适以及那残存的溺水窒息感,让她条件反射般地、猛地从臂弯里抬起了头!
动作太快太急,眼前甚至闪过一丝眩晕的金星和短暂的黑暗。
李主任就站在她的课桌旁,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正冷冷地俯视着她,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悦与失望。
“我天天带着你们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李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冷的讽刺,在骤然死寂、落针可闻的教室里格外刺耳,“怎么就到了你这里,就跟提前靠了岸似的,心安理得地睡起大觉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摸底考,心里没点数吗?”
全班同学的视线如同聚光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林晚的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和轰鸣的状态,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恍惚感并未完全消退。她茫然地、几乎是本能地环顾四周——
熟悉的、蓝白相间、有些洗得发旧的校服。堆满各类习题册和课本的书桌。黑板上那密密麻麻、略显复杂的三角函数公式。窗外,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尘土飞扬的操场和远处略显陈旧的教学楼……
一切,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怀旧而失真的光晕里,熟悉到了骨子里,却又陌生得令人心慌。那被江水淹没的冰冷刺骨、那被至亲至信之人联手背叛的焚心之痛,难道只是一场……梦?
一个极度荒谬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几乎是无意识地、梦呓般地轻声喃喃:“我这是……来到天堂了?这天堂……竟然是我最喜欢的高中模样?”
“噗——”
话音刚落,前排不知是谁率先憋不住,一下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是瞬间点燃了引线,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低低的窃笑声和窃窃私语。原本紧绷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滑稽和诡异。
“睡懵了吧你?”同桌夏小暖赶紧用手肘使劲捅了她一下,脸急得通红,几乎要埋到书本里去,压低声音飞快地呵斥道,“胡言乱语什么呢!快清醒点!李主任看着呢!”
李主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黑得像能滴出水来。她显然听到了林晚那石破天惊的“梦话”和台下失控的反应。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像是在极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怒火。
但她最终没有立刻爆发,只是用那冰冷得能冻伤人的目光,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视了一圈全班。所过之处,所有细微的骚动和笑声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掐灭,顷刻间回归死寂,甚至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
“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现在,继续上课。翻到练习册第58页,看第三题。”
说完,她不再看林晚,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染视线般,转身走回讲台,拿起粉笔,敲了敲黑板,开始讲解题目。仿佛刚才那个足以让所有学生八卦一周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课堂纪律迅速恢复,只剩下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李主任那听不出情绪起伏的讲解声。
“晚晚,”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间隙,夏小暖再次凑过来,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真实的担忧,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刚才吓死我了!你……你这是做噩梦了?
林晚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对夏小暖挤出一个极其僵硬且尴尬的苦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也无法解释。
她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但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自己……若有所思起来。
难道我真的只是做了一个无比漫长、无比真实、无比痛苦的噩梦吗?
梦里,亲戚们那些刻薄的贬低和嘲讽,字字戳心;好闺蜜白莲那甜美笑容背后的虚伪和残忍背叛,历历在目;男友徐浩那看似深情的承诺和最终的冷漠渣行,撕心裂肺……那一切锥心刺骨的痛苦,难道都只是虚幻?自己仅仅就只是……在数学课上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可是……那感觉太真实了!每一个细节,每一句伤人的话,每一个冰冷的眼神,甚至最后江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和深入骨髓的绝望,都清晰得可怕,仿佛真的亲身经历过一遍!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飘向黑板,看着李主任正在讲解的那道三角函数综合题。题目似乎有些难度,班上的同学大多皱着眉头。
奇怪的是……林晚看着那道题,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陌生在于,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接触高中知识了。但熟悉在于……她发现自己好像……能看懂?不仅看懂,脑海里甚至隐隐约约浮现出几种不同的解题思路,比她高中时惯用的方法似乎更简洁、更清晰?
这不正常。
这绝对不正常!
一个做了噩梦刚刚惊醒的人,思维怎么会反而变得……更清晰、更敏锐了?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快速扫过整个教室。看着周围那些或认真听讲、或偷偷走神、或还在为刚才她那句“天堂”而憋笑的同学们……
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荒谬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倏地缠上了她的心脏。
感觉不对!
年龄和外表或许会变回青涩的模样,但是,内在的阅历和认知却不会一同倒退
她现在看着自己班上这些朝夕相处的同学,内心深处,竟然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成年人看待一群懵懂小屁孩的疏离感和洞察感!
那种感觉无比清晰,无比真实,绝非错觉!
一个石破天惊、只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剧中的词汇,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让她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难道我……
不是做梦……
而是……
穿越了?还是说……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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