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晨一点的地下车库。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咔,咔,咔。每一声都像砸在我太阳穴上。
加班到这个时候,脑子早就成了浆糊。我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把自己摔进那张软得要命的床垫里。“裴雪。”声音很柔,带着点刻意的甜腻。
在空旷的车库里荡出回音。我脚步没停。这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林晚星。
陈建强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裴雪!”声音拔高了一点,有点急了。我叹了口气,转身。
车库里惨白的灯光打下来。林晚星站在那儿,裹着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米白色羊绒大衣,
衬得她那张巴掌脸更楚楚动人。她旁边站着陈建强,我那名义上的丈夫。
陈建强穿着挺括的黑色大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我的眼神像看车库角落里的一团废纸。“有事?”我声音有点哑,熬夜熬的。
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懒得拿出来。林晚星往前走了两步,下巴微微抬起,
那点楚楚可怜收起来,换上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阿强,”她轻轻扯了扯陈建强的袖子,
声音能滴出蜜,“你来说嘛。”陈建强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我,没什么温度。“裴雪,
晚星怀孕了。”车库里的空气好像突然凝固了。冷风顺着入口灌进来,吹得我后脖子发凉。
我看着他,没说话。加班加到半夜的疲惫感被一股更深的寒意压下去。“我的孩子。
”陈建强补充了一句,好像怕我听不懂,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施舍,
“我们该做个了断了。”林晚星适时地依偎过去,一只手轻轻抚上自己还完全平坦的小腹,
看向我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怜悯。“哦。”我应了一声,
声音在空旷里显得特别单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
只剩下麻木的钝痛。意料之中,不是吗?从林晚星回国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用这种方式。“所以呢?”我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想笑,但没笑出来,“恭喜?”陈建强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意我的反应。“裴雪,
我们之间早就没感情了。拖着对谁都没好处。晚星身体需要照顾,
孩子也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所以,离婚。”他顿了顿,语气更冷硬,“该给你的,
不会少。”“该给我的?”我重复了一遍,终于把手从暖和的口袋里抽出来,指尖冰凉,
“多少?你陈总打算用多少钱,买断我这三年?”林晚星插嘴了,声音还是柔柔的,
但话里的刺儿很尖:“阿强也是为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拿着钱,
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不好吗?总比……”她顿了顿,
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身上皱巴巴的旧羽绒服和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总比现在这样强吧?
”车库的灯光白惨惨的,照得她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像上了釉的瓷器,也照得我无所遁形。
我点点头,动作有点迟缓,脑子里那点混沌反而被这盆冷水浇得清醒了些。“行。知道了。
”我转身,不想再看这对璧人,“明天让你助理把协议发给我。”我没再看他们,
径直走向我那辆开了五年的二手小车。开门,坐进去。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引擎发动的声音有点吵。后视镜里,陈建强搂着林晚星的肩膀,正低声说着什么,
林晚星靠在他怀里,笑得很甜。我把脸埋在冰冷的皮质方向盘上,几秒钟。再抬起头,
踩下油门。车子驶出车库,汇入凌晨空旷却依旧流光溢彩的城市街道。
霓虹灯的光影在我脸上明明灭灭。眼泪没掉下来。愤怒像烧红的铁块,烫得心口发疼,
但很快被更深的寒意包裹。陈建强,林晚星。一个是我法律上的丈夫,
从穷小子到暴发户煤老板,靠的是踩着我爸当年的人脉和资源起家,
现在觉得我这块垫脚石碍眼了。一个是他心头永远的白月光,当年嫌他穷,跟着个老外跑了,
现在看他又阔了,挺着肚子回来摘桃子。都想踩着我上去?好,很好。我打开手机屏幕,
刺眼的光让我眯了下眼。点开那个加密了很久的文件夹。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文件。
糊但能辨认出陈建强脸的照片……甚至还有几段林晚星在国外“丰富多彩”生活的调查记录。
这些,是我这三年的“副业”。从他第一次带着林晚星的香水味回家,
从他公司账目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损耗”起,我就开始留心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现在看来,契机来了。回到家,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这套大平层是陈建强发家后买的,
地段好,装修豪华,像个精致的样板间,也像个巨大的冰窖。我很少回来,
宁愿窝在公司附近租的那个小公寓。这里太大,太空,冷得让人心慌。踢掉高跟鞋,
赤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璀璨灯火,
万家烟火,没一盏为我而亮。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建强的助理张铭发来的微信。裴姐,
陈总让我把离婚协议草案发您邮箱了。您抽空看看。陈总说,条件好商量。另外,
陈总希望您尽快搬出云顶府邸的房子。林小姐……需要静养。我看着那几行字,
扯了扯嘴角。真够急的。连房子都等不及要腾给她了。我没回。径直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睡意惺忪、带着浓浓抱怨的男声:“喂?谁啊?
大半夜的……”“是我,裴雪。”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声音瞬间清醒,还带着点谄媚:“哎哟!裴姐!您看我……刚睡迷糊了!您吩咐,
您尽管吩咐!”“猴子,帮我盯个人。云顶府邸,陈建强家。特别是他那个白月光林晚星。
还有,查查陈建强最近在接触什么大项目,尤其是需要大笔现金流的。”猴子,道上混的,
消息灵通,只要钱到位,啥活儿都接。以前帮我处理过一些不太方便出面的事情。“裴姐,
您这是要……”猴子声音压低了些。“别问。”我打断他,“钱照旧,翻倍。盯紧点,
每天汇报。”“得嘞!您放心!保证给您盯得死死的!”猴子拍着胸脯保证。挂了电话,
我打开邮箱。那份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未读邮件里。点开。条款很“优厚”。
一套市价五百万左右的公寓,两百万现金,一辆他开了两年嫌掉价的保时捷卡宴。加一起,
不到他身家的一个零头。哦,还有一句冷冰冰的补充:双方无共同债务。无共同债务?
我看着这几个字,几乎要冷笑出声。这三年,他公司扩张快得吓人,
资金链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橡皮筋。他挪用了多少公款去填补私人投资的窟窿?
他利用我的身份去做了多少笔他个人信用做不了的贷款?那些债务,他以为签个字,
就能甩到我头上?还是觉得我裴雪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我关掉邮件,没回复。不能急。
现在撕破脸,只会打草惊蛇。我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证据,更需要一个绝佳的机会,
让他们自己跳进坑里。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最“听话”的前妻。
陈建强的助理张铭每天一个电话,小心翼翼地催问离婚协议签没签,房子什么时候腾。
我都用最平静无波的声音回应。“看完了,有几个小条款不太明白,我再想想。
”“最近项目太忙,周末吧,周末我收拾东西。”“林小姐住得还习惯吗?
需要我帮忙介绍好的产科医生吗?”我的“体贴”大概让林晚星很受用,
她在电话那头抢过张铭的手机,声音带着一种胜利者的慵懒:“谢谢裴姐关心啦。
阿强都安排好啦,最好的私立医院,最好的医生。就是这房子……有点太大,我一个人住着,
怪害怕的。”我拿着电话,站在公司茶水间的窗前,看着楼下蚂蚁般的车流。
“害怕就多找几个人陪你。请几个佣人,热闹。”我声音平淡,“钱不够的话,跟陈总说,
他疼你。”电话那头噎了一下,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说。
林晚星干笑了两声:“裴姐说笑了……那你……尽快?”“好。”我挂了电话,指尖冰凉。
猴子那边的消息源源不断。裴姐,陈建强最近在死磕城西那块地!听说志在必得!
砸锅卖铁也要拿下!跟几个银行行长喝得跟孙子似的!林晚星那娘们儿真能作!
天天逛街,花钱跟流水似的!今天又刷了陈建强小一百万买个破包!陈建强屁都不敢放一个!
对了裴姐,还有个事儿。陈建强好像跟个什么海外投资基金搭上线了,叫‘顶峰资本’,
背景挺深,神秘得很!说是能给他那块地兜底融资!顶峰资本?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快速在电脑里搜索。很快,
前的行业内部预警信息跳了出来:关于顶峰资本疑似涉及多层嵌套、高杠杆操作的风险提示。
一个在风口浪尖上的资本玩家。陈建强居然敢跟这种人合作?为了那块地,他真是疯了。
或者说,是被林晚星肚子里的“儿子”逼疯了,急于证明自己,
急于巩固他那个摇摇欲坠的“商业帝国”?机会来了。我深吸一口气,
拨通了一个存在手机里很久,但从未拨过的号码。电话接通,是一个温和沉稳的男声:“喂?
”“沈医生,是我,裴雪。”沈砚,我爸的老部下,也是我爸去世后,
为数不多还念着旧情、愿意暗中关照我的人。他在一家顶级律所做合伙人,人脉深广。
“小雪?”沈砚的声音带着关切,“这么晚,有事?”“沈叔叔,想请您帮个忙。
”我把陈建强的情况,以及他可能面临的资金链风险,还有顶峰资本的问题,
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我需要一个‘中间人’,能接触到陈建强核心圈子,
但又不会引起他警惕的中间人。最好……是对古玩或者珠宝有点兴趣的。
”沈砚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他懂我的意思。要设局,就需要一个完美的诱饵。
“我明白了。”沈砚的声音依旧平稳,“给我两天时间。放心。”两天后,
沈砚给了我一个名字和一个联系方式:周老板。本地一位颇有名气的艺术品收藏家兼掮客,
表面儒雅,实则精明,跟沈砚有些私交。“他会联系你。”沈砚说。果然,当天下午,
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声音热情洋溢:“裴小姐吗?久仰久仰!鄙人周锦荣,沈老弟的朋友!
听说您手里有点好东西?”“周老板您好。
”我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是有点家传的小玩意儿,压箱底的。
最近……手头有点紧,想看看行情。”“明白!明白!”周老板笑呵呵,“这样,
择日不如撞日,今晚‘静园’有个小圈子聚会,赏脸过来坐坐?都是懂行的朋友,
也好给您掌掌眼。”“静园”?那是陈建强和林晚星最近常去附庸风雅的地方。“好。
我一定到。”我应下。晚上七点,“静园”。闹中取静的私人会所,装修是极简的中式风,
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我被侍者引到一个雅致的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五六个人。
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唐装、盘着手串的微胖男人,应该就是周锦荣。旁边坐着的,
赫然是陈建强和林晚星。林晚星穿着一身新中式的改良旗袍,勾勒出微微显怀的腰身,
正小鸟依人地靠在陈建强身边。陈建强看到我进来,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随即化为浓浓的不悦和警惕。“裴雪?你怎么在这儿?”他语气生硬。林晚星也看过来,
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轻蔑。周锦荣立刻站起来打圆场:“哎呀!陈总,林小姐,
原来你们和裴小姐认识?那可真是巧了!裴小姐今天可是带了压箱底的宝贝来让咱们开眼呢!
”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位置正对着陈建强。我无视那两道刺人的目光,从容落座,
对周老板笑了笑:“周老板言重了,一点小东西,不值当什么。
”我把随身带来的一个古朴的紫檀木小匣子放在桌上。众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陈建强皱着眉,林晚星则撇了撇嘴,显然不信我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周锦荣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里面衬着明黄的丝绸,托着一对……镯子。颜色有些暗沉,
像是银质,镶嵌着一些颜色黯淡的宝石。样式古朴,但说实话,看着实在有些普通,
甚至有点旧。“这……”周锦荣拿起其中一只,对着灯光仔细看,
又用放大镜瞧了瞧镶嵌的宝石,眉头微蹙,似乎有些拿不准。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凑过来看了看,摇摇头:“像是老银的,镶嵌的是……琉璃?
或者是品质不太好的松石?有些年头了,但……价值有限。”林晚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场都听到:“哎呀,裴姐,这……就是你压箱底的宝贝啊?
看着……挺有历史感的。”话里的嘲讽意味浓得化不开。陈建强也露出讥诮的表情,
显然觉得我在丢人现眼。周锦荣放下镯子,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但语气明显淡了些:“裴小姐,东西确实是老物件,不过嘛……市场行情嘛,
这种……不太好说。这样吧,看在沈老弟的面子上,我出五万,就当交个朋友,您看怎么样?
”五万?周围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我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窘迫和失望,
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低头看着那对镯子,声音低低的,带着点苦涩的挣扎:“才五万吗?
下的唯一念想了……当年有人出过几十万的……我都没舍得……”包间里的嗤笑声更明显了。
林晚星更是毫不客气地对着陈建强咬耳朵,声音却清晰地传过来:“阿强,你看她,
真是穷疯了,拿这种破烂来充数,还想卖几十万?笑死人了。”陈建强拍拍她的手背,
以示安抚,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跳梁小丑。周锦荣打着哈哈:“裴小姐,此一时彼一时嘛。
这样,我再加五万,十万!您看……”我咬着下唇,像是内心挣扎了很久,
最终颓然地伸出手,准备把匣子盖上:“算了,周老板,我……我不卖了。外婆的东西,
我还是留着吧。”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甘和落寞。就在我的手快要碰到匣子时,
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穿着简单烟灰色衬衫和西裤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形挺拔,
气质清冽温润,像山间松竹。他的出现,让包间里略显嘈杂的空气瞬间安静了一下。是沈砚。
他怎么会来?“抱歉,来晚了。”沈砚声音温和,对周老板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全场,
落在我身上时,微微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沈老弟!你可算来了!
”周锦荣立刻热情招呼,“快坐快坐!正巧,裴小姐带了件东西,我们正看呢。
”沈砚走到我旁边空位坐下,目光自然地落在那对打开的银镯上。他拿起一只,动作随意,
但眼神瞬间变得专注。他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摩挲过镯身的纹路,
又仔细看了看那些镶嵌的“宝石”。包间里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砚身上。
林晚星有些不耐烦,小声嘀咕:“装什么装……”陈建强也皱着眉,
显然觉得沈砚在故弄玄虚。沈砚放下镯子,轻轻舒了口气,看向我,眼神复杂,
带着点惊叹:“裴小姐,家学渊源啊。”他转向周锦荣和其他人,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这不是普通的银镯。镯身是陨铁合金,这种工艺,
百年前就失传了。至于这些镶嵌物……”他顿了顿,拿起放大镜,
指着一颗暗绿色宝石的细微纹理,“这不是琉璃,也不是松石。
这是极其罕见的‘帕拉伊巴’碧玺的原矿晶体,未经切割打磨的原始状态,
而且……是稀有的霓虹蓝绿色。”“帕拉伊巴碧玺?!”周锦荣失声惊呼,
山羊胡老者也猛地站起身,凑过来看。“对。帕拉伊巴碧玺,尤其这种顶级霓虹蓝绿,
克价远超黄金。而这对镯子上镶嵌的,是完整的原石晶体,
其稀有程度和价值……”沈砚微微摇头,目光再次落回镯子上,带着纯粹的欣赏,
“难以估量。据我所知,目前存世的,拥有如此完整且高品质帕拉伊巴原石镶嵌的古董首饰,
屈指可数。上一个出现在苏富比,成交价……是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
包间里瞬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周锦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山羊胡老者更是激动得手都在抖。林晚星张着嘴,脸上的得意和嘲讽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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