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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妻・第三章：挣扎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压在黄土坡上，阿牛家的土坯房里，只有一盏油灯亮着，昏黄的光在墙上投出忽明忽暗的影子。

阿牛坐在炕边的矮凳上，怀里揣着那包五十两银子，冰凉的银锭硌得他心口发慌，手心却全是汗，把布包都浸湿了一小块。

春莲背对着他躺在炕上，身上盖着那床打了三层补丁的薄被，肩膀微微颤着，显然也没睡着。

屋里静得吓人，只有油灯芯 “滋滋” 燃烧的声音，还有院外偶尔传来的狗吠，可这些声音落在两人耳里，反倒更添了几分压抑。

阿牛攥着布包的手紧了紧，终于先开了口，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却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春莲，你说…… 这五十两银子，要是真能拿到手，咱是不是就能买两亩好地了？

就是村东头那片能浇上井水的地，去年王二家种了，收了满满三囤麦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点向往，“还能盖三间青砖房，不用再住这漏风的土坯房，娘的咳嗽也能请城里的大夫看看，不用再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草药……”春莲猛地翻过身，眼睛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动心了？

就因为这些银子，你真要把我送到刘老财那儿去？”

她伸手抓住阿牛的胳膊，指尖冰凉，“你忘了咱成亲那天，你在祖宗牌位前说的话了？

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不让我受委屈，可现在…… 你为了银子，就要让我去受辱？”

阿牛被她问得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发哑：“我不是要送你去受辱…… 我是没办法啊。

娘昨天又咳了半宿，脸都憋紫了，要是再没钱抓药，万一……” 他说不下去了，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地里的麦子也快旱死了，要是今年没收成，咱一家人都得饿肚子。

这五十两，是咱唯一的活路啊。”

“活路？”

春莲的声音提高了些，眼泪又掉了下来，砸在阿牛的手背上，“用我的身子换活路，这也叫活路？

阿牛，我跟着你，从没嫌过你穷。

咱一起纺线到半夜，一起天不亮就去地里干活，苦是苦，可心里踏实。

可现在你要我去陪刘老财，我以后怎么做人？

村里人会怎么戳咱的脊梁骨？”

阿牛抬起头，眼眶也红了，他伸手想去擦春莲的眼泪，却被她躲开了。

“我知道委屈你了，” 他的声音哽咽着，“可我是个男人，连自己的娘都救不了，连媳妇都养不起，我心里比谁都难受。

我也不想这样，可咱除了这条路，还有别的办法吗？”

春莲看着他憔悴的脸，看着他眼底的无奈和自责，心里的火气慢慢消了下去。

她知道阿牛不是坏心，他只是被穷日子逼得没了辙。

换成别的男人，在这样的绝境里，或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沉默了半晌，慢慢坐起身，伸手摸了摸阿牛怀里的布包，声音轻得像叹息：“这银子，你得好好收着，一分都不能乱花。

娘的药不能断，地里的肥料得赶紧买，要是…… 要是我能回来，咱就去买地，盖房，好好过日子。”

阿牛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春莲，你…… 你同意了？”

春莲点了点头，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不同意又能咋办？

总不能看着娘出事，看着咱一家人饿死。”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过你得答应我，等这事过去了，你不能再让我受这样的委屈。

咱好好种地，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看别人的脸色。”

阿牛赶紧点头，一把将春莲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我答应你，我一定答应你，”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等这事完了，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春莲靠在阿牛的怀里，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眼泪浸湿了他的粗布褂子。

油灯的光映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很长，屋里依旧安静，可那份压抑里，却多了点无可奈何的妥协 —— 穷人家的日子，从来由不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