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汗水浸湿的傍晚,空无一人的篮球场。许念弯腰捡起那本被遗忘在长椅上的黑色笔记本。
封面已经磨损得有些厉害,边角卷起,看得出有些年头了。她下意识地翻开。第一页,
字迹潦草又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九月三日,晴。我又看见他了,在三号球场。
他现在是队长了。”许念愣住了。这不是课堂笔记。这是一个人的日记。她心里咯噔一下,
一种窥探了别人秘密的负罪感涌了上来,让她想立刻合上。可手指却不听使唤,
又往后翻了一页。“九月十日,阴。他们赢了比赛,很多人围着他,像簇拥一个王。
我站在人群外面,手里捏着一瓶水,最终还是没能递出去。”“水后来凉了,像我的心一样。
”许念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些文字里透出的孤寂和落寞,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
她继续往下看。“九月十五日,雨。手又开始抖了,尤其是在听到篮球撞击地板的声音时。
那个声音像魔咒,把我钉在原地。”“医生说这是心理问题。可他们不懂,这不是病,
是惩罚。”“我活该。”许念的呼吸一滞。这本日记的主人,似乎背负着沉重的秘密。
她一页页地翻下去,像是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日记里记录的全是关于篮球,
关于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以及无尽的自我拉扯和痛苦。直到她翻到最近的一篇。
“十月二十七日,晴。今天,我又看到他练习了。陆驰的每个动作,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无能。
”陆驰?这个名字许念再熟悉不过了。一中篮球队的队长,全校女生的焦点,天之骄子。
那么,这本日记的主人……一个身影猛地闯入她的脑海。江燃。那个永远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神情冷漠,从不与人交流的男生。他总是独来独往,身上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
可谁能想到,这样冰冷的一个人,内心却藏着如此汹涌的波涛。许念捏着日记本,
感觉它无比滚烫。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假装没看见,把它放回原处,
还是……“你在看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身后响起。许念吓得一个哆嗦,
日记本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回头。
夕阳的余晖将那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股熟悉的冷意,
瞬间包裹了她。是江燃。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掉落在地的日记本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许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见江燃一步步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他弯腰,捡起那本日记。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她。
那一瞬间,许念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慌。
仿佛他最不堪的、藏在最深处的灵魂,被赤裸裸地剥开,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你都看到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许念紧张得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
又飞快地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燃死死地捏着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转身就走。那背影,萧瑟又决绝,带着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悲壮。
许念看着他孤单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江燃的身体猛地一僵。2江燃的手腕很瘦,却烫得惊人。他猛地甩开许念的手,
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和排斥。“滚。”一个字,冰冷刺骨。
许念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了一步,但脚下却没有移动。
她看着他那双因为恐慌和愤怒而微微泛红的眼睛,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只是想还给你。”江燃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还给我?然后告诉全校,那个不可一世的江燃,
是个只会躲在角落里写酸腐日记的废物?”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我不会!”许念立刻反驳。
“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江燃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身高给许念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
混合着夕阳下青草的气息。“我……”许念被问住了。是啊,她凭什么?他们只是同班同学,
说过的话不超过三句。“让开。”江燃的声音里已经没了耐心。他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
把自己彻底藏起来。日记被看到了。他最阴暗,最懦弱的一面,被这个女生看到了。
这比当众被人打一顿还要让他难受。就在这时,一阵喧闹的笑声从篮球场入口传来。“哟,
这不是我们曾经的天才球员江燃吗?”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陆驰带着几个篮球队的队员,
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江燃和许念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落在了江燃紧紧攥着的日记本上,眼神充满了戏谑。“怎么?不敢上场打球,
改跟女同学在这里谈情说爱了?”他身后的几个人哄笑起来。“陆队,你别这么说,
人家可能是在交流文学心得呢。”“写情书吧?江燃,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一手?”羞辱。
赤裸裸的羞辱。江燃的脸色瞬间沉到了谷底,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地盯着陆驰,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许念能感觉到他身体里那股即将爆发的怒火。
陆驰却丝毫不在意,他走到江燃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佻又带着十足的挑衅。
“江燃,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有些人,有些东西,不是你能碰的。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瞟向了许念。许念皱起了眉。她不喜欢陆驰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
“打不上球,就别在球场晃悠,看着碍眼。”陆驰收回手,语气轻蔑,“这里,
已经不是你的地方了。”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江燃最痛的地方。
江燃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口剧烈起伏。他像是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疯狂地挣扎,却找不到出口。许念看到,他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
和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日记里那些痛苦文字的由来。原来,
霸凌和羞辱,一直都在。陆驰的笑容越发得意,他享受着将江燃踩在脚下的快感。“怎么?
不服气?”他凑到江燃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废物就该有废物的样子。
”“够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压抑的对峙。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许念。她不知何时走到了江燃的前面,将他挡在了身后。
她直视着陆驰,眼中没有丝毫的胆怯。“陆驰同学,请你放尊重点。
”陆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笑了起来。“尊重?许念,
你是在替这个废物说话?”“他不是废物。”许念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坚定。
江燃在许念身后,看着她不算高大、却异常坚定的背影,整个人都僵住了。从来没有人,
为他这样做过。从来没有。陆驰的脸色沉了下来。“许念,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仗势欺人。”许念毫不退让。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陆驰身后的几个队员蠢蠢欲动,似乎想上来推搡。江燃猛地从许念身后跨出一步,
将她拉回自己身后,用身体护住了她。他重新对上陆驰的目光,
眼中的恐慌和脆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死寂。“你的对手是我。
”他冷冷地说,“别动她。”3陆驰眯起了眼睛,仔細打量著眼前的江燃。他似乎有些意外。
印象中,江燃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充满攻击性的眼神了。自从那件事之后,
他就像一只被拔了牙的老虎,只剩下空洞的躯壳。“哦?想为她出头?
”陆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拿什么出头?用你那支连笔都快握不稳的手吗?
”他身后的队员们再次发出刺耳的嘲笑。江燃没有说话。他只是将许念护得更紧了些。
女孩单薄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他能感觉到她微弱的颤抖。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江燃心底涌动。是愤怒,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责任感。
许念抬头看着江燃宽阔的后背,心中的紧张感奇迹般地消散了许多。
这个一直被她认为是冰山一样的男生,此刻却像一座山,挡在了她的面前。“陆驰,
”许念的声音从江燃身后传来,依旧清冷,“欺负一个已经不打球的人,
并不能证明你有多强。”这句话,比任何反击都来得更有力。
它直接戳中了陆驰那可悲的自尊心。陆驰的脸色彻底变了。“你说什么?”“我说,
”许念探出头,直视着他,“你怕他。”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陆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炸毛了。“我怕他?笑话!我会怕一个连球都不敢碰的懦夫?
”“那你为什么总是针对他?”许念反问,“如果他真的对你毫无威胁,
你又何必一再地挑衅他,试图激怒他?”许念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
剖开了陆驰华丽外表下那颗虚荣又自卑的心。是的,他怕。他怕江燃回来。
他怕那个曾经在球场上光芒万丈,让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天才,重新拿起篮球。因为他知道,
只要江燃想,这个队长的位置,他根本坐不稳。所以他才要不停地羞辱他,打压他,
让他彻底沉沦,永远也爬不起来。被一个女生当众戳穿了心思,陆驰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恼羞成 ઉસને。“你给我闭嘴!”他冲着许念低吼。“怎么?被说中了?
”许念毫不畏惧。就在这时,江燃动了。他拉着许念的手腕,转身就走。“我们走。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
他也不想让许念因为自己,再受到任何的牵连。“站住!”陆驰怒吼道,“江燃,
你以为你今天走得了吗?”他一个箭步,伸手就要去抓江燃的肩膀。江燃头也没回,
只是侧身一闪,就轻易地躲过了陆驰的攻击。动作干净利落,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
陆驰抓了个空,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全场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陆驰自己。刚刚那个闪避的动作,
那种身体的本能反应……绝对不是一个长期不运动的人能做出来的。江燃没有停下脚步,
他拉着许念,径直走出了篮球场。直到远离了那片喧嚣,拐进了一条安静的林荫小道,
他才松开了手。许念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浅浅的红痕。“谢谢。”江燃背对着她,
声音生硬。“不客气。”许念揉了揉手腕。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许久,江燃才转过身,他将那本黑色的日记本递到许念面前。“这个,你拿着。
”许念愣住了。“什么意思?”“在我让你还给我之前,替我保管。”江燃的眼神很复杂,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有一个条件。”许念的心跳莫名加快。“什么条件?
”江燃的目光移向不远处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篮球场,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许念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后,她听到他说。“我想知道,
我还能不能……再拿起那颗球。”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期盼。
许念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他不是在对她说。他是在问他自己。而他把日记本交给她,
是想让她成为一个见证者。见证他的挣扎,他的恐惧,以及……他可能重新站起来的未来。
许念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了那本沉甸甸的日记本。“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江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脑子里。然后,他转身,
走向了那片他既渴望又恐惧的篮球场。一步,又一步。许念站在原地,紧紧地抱着那本日记,
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有什么东西,从今天开始,不一样了。
江燃走到空无一人的球场中央,一个篮球滚到了他的脚边。他低头看着那颗熟悉的橙色皮球,
身体僵硬。他缓缓地弯下腰,伸出手。那只在日记里被反复提及的、会不受控制颤抖的手。
此刻,它也在微微发抖。但它还是坚定地,触碰到了那颗篮球。
4当江燃的指尖触碰到篮球的瞬间,一股熟悉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触感,
瞬间传遍全身。粗糙的颗粒感,深刻的纹路。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碰过它了。
他的手依旧在抖,但这一次,他没有退缩。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颗球从地上拿了起来。
很沉。比他记忆中要沉得多。也或许,是他的手臂,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力量。他抱着球,
站在罚球线上,篮筐就在不远处。曾经,这个距离,他闭着眼睛都能投进。现在,
它却显得那么遥远,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许念站在场边,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她看到江燃的双腿在微微颤抖,抱着球的手臂也显得无比僵硬。他在害怕。
那种源于骨子里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江燃闭上了眼睛。耳边又响起了那个尖锐的哨声,
还有骨头断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血。满地的血。还有哥哥倒在血泊中,
看向他时那绝望又怨恨的眼神。“啊!”江燃低吼一声,猛地睁开眼,
将脑中那些可怕的画面驱散。他不能再想了。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投篮的姿势。动作生涩,
僵硬,完全没有了当年的流畅和潇洒。他将球投了出去。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球砸在了篮板的侧沿,
被重重地弹开,滚落到了一边。一个离谱的三不沾。江燃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果然……还是不行。他就是个废物。一个连投篮都不会的废物。自嘲的苦笑爬上他的嘴角。
他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再试一次!”许念的声音从场边传来。
江燃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看到许念正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鼓励。“一次失败算不了什么。”她说。江燃的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女生,又看了看滚落在远处的篮球。脑海里,
日记中的一句话浮现出来。“我只是想再投一次篮,就一次。”他咬了咬牙,走过去,
捡起了球。再一次站到罚球线上。调整呼吸。瞄准。出手。“哐!”这一次,
球砸在了篮筐的前沿,弹了出来。还是没进。但比刚才好多了。“继续!
”许念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燃没有再犹豫。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篮球一次又一次地被投出,又一次又一次地与篮筐失之交臂。砸在篮板上,砸在篮筐上,
就是不往里掉。江燃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手臂酸痛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但他没有停下。许念的声音,像一根线,牵引着他,
不让他坠入放弃的深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投了多少次。十次?二十次?他只知道,
自己必须投进去。哪怕只有一次。他再一次举起了球。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看篮筐。
他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杂念,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了。他的世界里,
只剩下手中的篮球,和那一声声穿透暮色的“继续”。他凭借着身体最深处的肌肉记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球柔和地推了出去。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时间,
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许念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球。“唰!
”一声清脆悦耳的、世界上最动听的声响。球进了。空心入网。江燃猛地睁开眼,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还在微微晃动的篮网。他……投进了?他真的投进了!
一股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甚至想大吼一声来宣泄这两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郁闷和痛苦。他做到了!他不是废物!
他还可以打球!他激动地回头,想和许念分享这一刻的喜悦。然而,当他转过身时,
却看到许念正一脸惊愕地看着他的身后。江燃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体育馆的门口,
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表情严肃。是校队的教练,张海。
他也是当年那场事故的……见证人之一。张教练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
牢牢地锁定在江燃的身上。他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看着球场中央的江燃,眼神复杂到了极点。5张海的出现,像一盆冷水,
瞬间浇灭了江燃心中刚刚燃起的火焰。他握着篮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都看到了?江燃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张海,是哥哥江风的恩师,
也是最看好他们兄弟俩的人。当年那场事故,对他的打击,同样巨大。从那以后,
张海再也没有找过江燃,一次都没有。江燃知道,在张海心里,他是一个罪人。
一个毁了自己哥哥,也毁了球队希望的罪人。张海迈开步子,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江燃紧绷的神经上。“刚刚那个球,
是你投的?”张海的声音沙哑低沉。江燃的喉咙发干,他点了点头。“再投一个我看看。
”张海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江燃的心猛地一缩。还要再投?刚刚那个球,
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运气和力气。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投进一个。
尤其是在张海的注视下。这个男人的目光,带给他比陆驰的嘲讽更沉重的压力。
他看到江…燃迟迟不动,眉头微皱:“怎么?不敢?”江燃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罚球线。这一次,他的手抖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厉害。
他能感觉到张海那审视的、带着探究的目光,像两道利剑,刺穿了他的身体。
他甚至能感觉到许念在场边为他捏了一把汗。他不能失败。绝对不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回忆着刚才投进那个球时的感觉。闭上眼。抛空一切。出手!篮球脱手而出。江燃的心,
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哐!”球砸在了篮筐后沿,高高弹起,然后……鬼使神差地,
又落了下来,擦着篮网的边缘,掉了进去。一个磕磕绊绊的进球。虽然难看,但毕竟是进了。
江燃松了口气,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差点站不稳。张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走过去,捡起球,然后运着球,一步步逼近江燃。“防守。”他吐出两个字。
江燃愣住了。防守?他要跟自己单挑?“我……”江燃想说自己已经两年没打过对抗了,
身体根本跟不上。但张海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一个简单的交叉步,
瞬间就晃开了江燃的重心,轻松突破,上篮得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
江燃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你的脚,生锈了吗?”张海将球扔给江燃,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江燃被这句话刺痛了。他捡起球,眼神变了。
刚刚的紧张和恐惧,被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所取代。他可以投不进球,
但他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是个站着不动的木桩。“再来。”江燃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张海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这一次,轮到江燃进攻。他运着球,
试图找突破的机会。但是,张海的防守,如同一座大山,密不透风。
无论江燃做什么样的假动作,都无法骗过他。江燃的体力在飞速消耗,
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他知道,纯粹比拼技巧和身体,
他现在根本不是张海的对手。他只能赌。他猛地一个后撤步,拉开空间,强行起跳投篮。
张海的反应极快,几乎在同时高高跃起,伸长了手臂。“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江燃手中的球,被他狠狠地盖了下来。篮球飞出场外,滚到了许念的脚边。江燃落地,
因为力竭而踉跄了几步。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育馆里一片寂静。许念捡起球,
看着场中那个大口喘着粗气的少年,心里一阵发紧。张海走到江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就这点水平,还想回球队?”江燃低着头,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羞耻,不甘,愤怒……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涌上心头。“想回来,就证明给我看。
”张海的声音再次响起。江燃猛地抬头。“下周五,校内选拔赛。在一对一里,赢过陆驰。
”张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没有再看江燃一眼。“赢过陆驰,我就让你归队。赢不了,
就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江燃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赢过陆驰?现在的他,怎么可能赢得了陆驰?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海不是在给他机会,他是在……宣判他的死刑。许念抱着球,快步走到江燃身边。
她看到江燃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就在这时,
体育馆的角落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陆驰正靠在器材室的门边,
脸上带着得意的、看好戏的笑容。他显然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会儿了。他冲着江燃,
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你,完了。”6陆驰的挑衅,
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江燃的心里。那张得意的脸,和两年前哥哥倒下时,
他脸上那转瞬即逝的窃喜,诡异地重合在了一起。江燃的呼吸一滞,
一股冰冷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死死地盯着陆驰,眼神里的空洞和绝望,
瞬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所取代。陆驰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里一毛,随即又嗤笑一声,
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他认定江燃已经是个废人,根本不足为惧。“江燃?
”许念担忧的声音将江燃从愤怒的边缘拉了回来。他转头,看到许念清澈的眼眸里满是关切。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赢过陆驰?用什么赢?
用这双连球都运不稳的手,还是这具一动就喘的身体?张海给他的,根本不是机会,
而是最残忍的羞辱。他想让他当着全校的面,被陆驰彻彻底底地击败,
让他再也生不出任何重返球场的念想。“放弃吧。”江燃对自己说。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
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住了他的心脏。是的,放弃吧。本来就不该有任何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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