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司徒岭的指尖还沾着为明意寻来的凝神草汁液,那是他昨夜在无归海深处,
忍着千虫术反噬的剧痛采得的。转过回廊,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纪伯宰从身后扶住她的肩,
指尖轻轻拭去她颊边的水珠。下一秒,他俯身吻了她。那吻算不上温柔,
带着压抑许久的急切,却让明意僵了瞬后,缓缓闭上了眼。司徒岭手里的凝神草簌簌掉落,
叶片在地上滚了两圈,沾了尘土。心口像是被极寒的冰锥狠狠刺穿,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初见时的光景。那年青云大会,他是被父兄弃在角落的无灵脉皇子,
是化名明献的她将鎏金云纹臂钏借去参赛,替他挣回了颜面。那时她站在台上,剑光流转,
是他灰暗生命里唯一的光。后来她化名明意,恢复女装,对着他递出的臂钏矢口否认前缘。
他纵有万千疑问,终究只说“我守此秘”。他以为只要一直陪着,
总能等到她敞开心扉的那天。明意曾为护纪伯宰的灵犀井秘密,在无归海库房与他周旋。
他看着她为烧毁的库房哭诉,满心都是疼惜,上前温言安慰,却不知那模样落在纪伯宰眼里,
成了醋意大发的由头。那时他只当纪伯宰是她的麻烦,从未想过,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他疯了似的寻黄粱梦,不是为了生出灵脉向家族证明什么,只是想成为能护她的强者,
像当年的明献一样。可当他终于有了线索,却发现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保护。浮月曾提醒他,
明意是纪伯宰的人,与他亲近便是与沐齐柏为敌。他那时浑不在意,只道只要是为了她,
刀山火海也闯得。如今想来,浮月眼底的黯然,或许早看透了这结局。廊下的两人终于分开,
纪伯宰抵着明意的额头,声音低哑:“我才是正宫。” 那句话像淬了毒的针,
扎得司徒岭耳膜嗡嗡作响。他记得这是纪伯宰揭穿明意身份时说的话,原来那时起,
他们就早已心意相通。他转身踉跄着离开,指尖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路过花月夜时,看到浮月在廊下浇花,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欲言又止。“她……幸福吗?
” 司徒岭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浮月叹了口气:“纪伯宰为她炼化了解药,
做成葱油饼喂她吃,连离恨天都解了。” 她顿了顿,“你早该放下的。
”司徒岭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他曾取心头血为明意续命,也曾以寿元换她时辰,
可这些,终究抵不过纪伯宰的一句承诺。他以为自己的付出足够厚重,却不知在她眼里,
不过是朋友间的援手。回到居所,勋名留下的法器还放在桌上。那日勋名催他查妖兽踪迹,
实则想借他寻黄粱梦。他那时虽察觉异样,却因心思全在明意身上,并未深究。
如今看着这冰冷的法器,倒觉得讽刺。他翻出那个鎏金云纹臂钏,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这是他珍藏多年的念想,是他与她唯一的联结。当年她借去一战成名,如今,
也该物归原主了。次日清晨,司徒岭去了纪伯宰的住处。门童通报时,
他听到里面传来明意的笑声,清脆明亮,是他从未听过的轻快。纪伯宰开门见是他,
神色疏离:“司徒主事何事?”司徒岭将臂钏递过去:“物归原主。” 他没看里面的明意,
声音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此前多有叨扰,往后不会了。”明意走出来,
看到臂钏时愣了愣,欲言又止。司徒岭却已转身,没有回头。他怕再多看一眼,
积攒的释然就会崩塌。离开极星渊的路上,他遇到了正在追查勋名的不休。不休见他要走,
诧异道:“司徒兄,花月夜的浮月还在等你……”2“不必了。” 司徒岭打断他,
“她值得更好的。” 他想起浮月一次次的提醒,想起她眼底的黯然,
才明白自己这些年只顾着追逐灯塔,却忽略了身后为他亮起的微光。他回了逐水灵渊。
父兄见他归来,依旧是冷眼相待,嘲讽他在极星渊混得狼狈。司徒岭没有像从前那样争辩,
只是安静地回了自己的院落。他开始潜心修炼千虫术,不再执着于生出灵脉。闲暇时,
便打理院子里的花草,那些曾为明意寻来的奇花异草,如今成了他唯一的寄托。一日,
侍女来报,说极星渊传来消息,纪伯宰与明意联手破了勋名的阴谋。
司徒岭正在浇花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知道了。” 没有失落,没有嫉妒,
只有真心的释然。他想起当年在无归海,
明意假装配合搜查时的慌乱;想起她为纪伯宰提议婚事时的羞涩;想起廊下那个吻里的笃定。
原来从始至终,她的心意都那么明确,是他自己不愿看清。后来,
六境传开纪伯宰要与明意成婚的消息,婚礼定在极星渊之巅,用镇魂伞作天幕,
涅槃剑为礼器。有人送来请柬,邀请他这位曾在司判堂共事的主事赴宴。
司徒岭看着请柬上烫金的名字,提笔写下“恭贺”二字,却没有赴约。
他遣人送去一份贺礼——一株用自身灵力培育的并蒂莲,取“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意。
送贺礼的人回来后说,明意看到贺礼时红了眼眶,纪伯宰则亲自说了声“多谢”。
司徒岭听了,只是笑了笑,继续打理院子里的花草。不久后,浮月来看过他一次。
她带来了明意的消息,说他们婚后过得很好,纪伯宰不再是那个纨绔子弟,
明意也渐渐放下了战神的重担。“你后悔吗?” 浮月问。司徒岭摇头:“她幸福就好。
” 他当年追逐她,本就是为了那束照亮黑暗的光,如今光有了归宿,他又何必执念。
浮月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轻声道:“其实,你比纪伯宰更懂如何放手。”司徒岭笑了,
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清明。他曾以为失去明意就失去了一切,如今才明白,放手也是一种成全。
那些为她付出的时光,不是徒劳,而是让他学会了如何爱人,如何成长。
他不再关注极星渊的消息,潜心于逐水灵渊的事务。凭借过人的才智和千虫术,
他渐渐在族中站稳了脚跟,虽仍无灵脉,却赢得了族人的敬畏。有人劝他再寻一位良人,
他只是笑着拒绝。他知道,自己的心需要时间沉淀,或许某天,他会看到身边的风景,
会爱上另一个人,但那都与过去无关。一日,他在书房整理旧物,
翻出当年明意给他的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明献”二字。他摩挲着令牌,
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战神,想起那个灰暗角落里的少年,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令牌上,泛起温暖的光晕。司徒岭将令牌收好,起身走到院子里。
并蒂莲开得正盛,香气弥漫。3他知道,那段追逐光的日子已经结束,但属于他的人生,
才刚刚开始。没有明意的灯塔,他依旧能循着自己的方向前行,因为他终于明白,真正的光,
从来都在自己心里。远处传来族人的呼唤,邀他去商议族中事务。司徒岭应了一声,
步履从容地走出院落。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没有了过去的怯懦,只剩释然与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追着光奔跑的少年,而是成为了自己的光。浮月的到访打破了院落的沉寂。
她提着食盒站在门口,青衫沾了些尘土,显然是赶路而来。见司徒岭院里的并蒂莲开得繁盛,
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竟还懂养花?”司徒岭起身相迎,语气平淡:“闲来无事,
打发时间罢了。”他接过食盒,里面是花月夜特有的桂花糕,还是当年他常买给明意的口味。
浮月坐下时,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旧伤上——那是当年为护明意闯沉渊时留下的疤,
至今仍能看到淡淡的印记。“这伤……还疼吗?”她轻声问。司徒岭下意识遮住伤疤,
摇头道:“早不疼了。”他记得那时浮月曾偷偷给他送过伤药,他却因满心都是明意,
连句谢都没认真说过。“极星渊的婚事办得很热闹,”浮月拿起一块桂花糕,指尖微微用力,
“明意穿嫁衣时,总盯着你送的并蒂莲发呆,纪伯宰还打趣说她念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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